5、热——“教会的复兴”
当前教会面对文化所做的各种福音宣教,一个最大的弱点是他们全都没有考虑到后现代的两大特性——激进的多元主义和语言的空洞化。有没有一个办法让我们能同时对付这两个问题?
马克•诺尔(Mark Noll)的著作《新世界中的旧宗教:北美基督教史(The Old Religion in a New World: The History of North American Christianity)》讲述了欧洲传统教会事工如何建立在教区的模式上,在这个模式里,一个划定区域内的所有居民都被纳入地方教会的职责范围。[9]在这个区域内的人成为一个基督徒的过程是一个群体的、渐进的、正式的和客观性的过程。[因此,我们在这里称之为“教会的方式( the ecclesial way)”]。基督徒生活被视为持续一生的旅程,中间有许多里程碑,例如整个家庭参与的婴儿洗礼,然后在教会里学习正典、信条、传统,期待有一日这个孩子将被允许领受圣餐,成为正式教友。最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办教会的方式,人们不是选择自己的信仰或教会,他们被纳入一个群体,这个群体把信仰一代又一代传递下来,深刻地塑造和影响了这个群体内的个人的心智情感。
正如诺尔指出:这种教会的方式运转良好,是因为当时的文化里有一个居于统治地位的教会和宗教传统,所以个人没有在许多其他教会或宗教里作选择的可能性。然而,北美给教会呈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新大陆的广袤,人口的流动性,以及最重要的,这个国家巨大的多元伦理和多元宗教实质上创造了一个“信仰市场”,任何一个美国人都可以在许多不同的教会和宗教机构中随意挑选。
因此在美国一种新的办教会的方式产生了,人们称它“复兴运动”,一场“远离正式的、外在的、有建制的宗教,转向个人的、内在的、由心而发的宗教”运动。[10]户外布道(教会常规聚会之外),把福音直接带给人。虽然多数听众是已经受过洗的教会成员,但他们被呼召省察内心,是否有重生的印记,呼召他们回转、重生、皈信。简而言之,复兴运动强调个人的决定,而不是家族与社区的整体融合;强调戏剧化的转变而不是经典教理教义的学习过程;强调深刻体验和主观性而不是依靠客观的记号,例如圣礼的记号。按照复兴主义者的方式,教会的参与和圣礼是在传福音和“跟进”(即基本属灵建造)完成之后。而传统教会的方式,参与教会和圣礼都是传福音和属灵塑造的途径。
复兴主义有什么问题?
到今天,比较民主的基督教复兴主义形态在美国和加拿大最为兴盛。但近年来学者和年轻的福音派领袖开始严肃地思考复兴主义当中存在的问题。人们批评复兴主义宗教和“诺斯底派”(不管身体,轻视物质世界)一样,是个人主义的,试图将得救的确据建筑在飘忽不定的主观体验上,而不是建筑在更稳固的集体的参与和教会传统上。这些领袖呼吁人们回归信条、礼仪、教理问答以及圣礼交通,而不是只把个人体验当做得救的确据。
很多针对复兴运动的批评直中要害。我们的社会不接受权威文本或正确的社会结构这类观念,我们的社会认为个人良知具有最高主权——没有什么传统或真理应该紧抓不放。复兴运动吸引了一批对真理过敏、沉溺于个人体验的人,他们想要戏剧化的体验,却始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自由和控制权;他们既不愿意生活在权威之下,又不愿意生活在集体之中。很多“归信者”看似决定跟随基督,但很快就失去了热情,因为他们只有快餐式的跟进培训和小组“团契”,却没有一个相伴一生的集体;而传统教会的团体生活过程才能够更持久缓慢而又更加彻底地转变人的生命。
复兴主义有什么是正确的?
另一方面,企图复兴传统教会生活的努力并没有真正面对后现代社会的另一个关键特点——激进的多元主义。彼得•博格(Peter Berger)在他的著作《异端的专制(The Heretical Imperative)》和《 无家可归的头脑(The Homeless Mind)》中透彻地分析了这个问题。人的信仰力量非常依赖社会环境——不仅需要有人,作为个体,在你身边确认和支持你的信仰,你还需要被这样一个世界包围,这个世界里,所有语言、符号、社会实践都通过各种途径表达和加强这些信仰。在传统文化里,公众生活共享的符号共同指向并确认了社会的宗教信仰,因而神似乎是“毋庸置疑的”,信徒也感觉世界观坚实可靠、真实可信。然而,在多元化的社会中,我们的经济、审美、政治以及文化共享的“公共生活”,并不指向某一个特定的对神和现实的信仰。在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中,每个人的信仰体系与过去相比都更加弱化。信仰,虽然仍旧是可能的,却增加了不确定感。于是,正如博格指出的:今天没有人能像从前一样真正继承他们的信仰体系。每个人必须选择他们的信仰。不管父母多么努力地在信仰上带领孩子成长,孩子都得面对社会对这种信仰的强烈冲击和质疑,并且同时面临许多看似可行和唾手可得的其他选择。今天要信仰上帝,需要更加清醒的认识和更强的意志力,这是以前的基督徒所不了解也不需要的。
19世纪的复兴家敏锐地认识到工业化和城市化趋势将迅速导致文化变革。为了得人,福音派不得不走出教会大门,尽其所能去吸引个人。我们已经看到复兴运动的历史实践常常促进一种不健康的个人主义;即便如此,复兴运动的基本观念——拯救是关乎内心的问题,对恩典/工作的理解导致信仰转变和属灵更新——具有足够的圣经依据,也对我们的文化造成深远影响。旧约先知也呼吁人要在心里行割礼(申10:16)而不仅是肉体行割礼;圣经也谴责那些用嘴尊敬上帝心却远离上帝的以色列人(赛29:13)。
所以,立足传统教会的批评意见可能错在它试图树立一个文化组织方式的偶像,而这一文化组织方式今天已经在西方绝迹了。虽然纯粹传统教会的方式曾经相当有效,但我们今天的文化已经不一样了。今天的世界和传统文化一样有神的普遍恩典和人的罪(虽然方式不同)。在今天的文化中,复兴主义的精神并不过时,因为教会仍旧需要带着福音走出围墙进入世界面对个人。在教会内部,人们仍旧必须自我省察和重新委身。圣经给我们足够的资源来用这种或那种方式来建立教会,或者是不同方式结合起来的新方式。
教会复兴(Ecclesial revivalism)
好的福音事工都是处境化但决不妥协的。如果将事工过度迁就文化,你就被其收编了,也不能造就出有独特基督样式的门徒;而另一方面,如果你无视文化,完全不适应文化,那么你就无法影响人,因为福音必须被翻译成为人们能够理解的语言。我的观点是:传统教会强调的许多方面是抵制文化所必要的,同时复兴运动的许多方面是适应和联结我们的文化所必要的。没有二者的结合,我们就会要么过于顺从文化,要么过于孤立文化之外。我们既需要教会的推动力,又需要复兴派的推动力,两者结合才能有效地面对当代文化。
那么这个“教会复兴”到底是怎样的呢?它是说:在我们讲道时,要将传福音、门徒训练、牧者对会众的关怀与圣礼紧密结合起来。例如,洗礼和新入会成员的宣誓是对参加聚会的慕道友见证新生命的机会,可以邀请他们参加慕道班和小组,以及其他传福音的聚会,这些都鼓励他们“更靠近基督”。每次洗礼和新成员宣誓时,也要强调门徒培训。如果教会给婴儿施洗,那么指导“家庭属灵塑造”和父母培训也可与洗礼仪式结合起来。另外,牧者关怀与指导也可与圣餐礼密切联接。例如,在圣餐主日前两周,通过讲道、小组、以及个人自我省察,整个教会可以检察我们的各种关系,我是否得罪了谁,要向他请求原谅与和解?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全体会众深入地体会,基督徒的塑造基本上是归入一个群体,在这个持续一生的旅程里,伴随着许多集体庆贺的里程碑。